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＜動物與我＞
龜去來兮 台北 慧蓁
黑皮是一個星期前同事買來的巴西龜。「回家後，意外發現牠的嘴裡含著一條白線，本以為是牠頑皮吃下肚，沒想到輕輕一拉，黑皮竟痛苦地吐出了整個舌頭，模樣非常駭人。」同事焦急地帶來了她的新寵物，大夥推斷線頭後面必定藏有什麼秘密。 由於下班後同事必須照顧孩子，因此帶黑皮就醫的使命，便落到了我和另外幾位單身同事的肩上。當天帶黑皮到某家非犬貓動物醫院照X光，赫然發現線頭另一端連接著的竟是魚?！醫師建議以內視鏡取出，但醫院規模小無法處理，於是，黑皮隔天轉診台大動物醫院。 星期五，黑皮來到台大，做了一連串身體檢查：抽血（拉出脖子抽）、喝顯影劑、重拍X光。透過顯影劑，清晰地看見了魚?的位置，一半在胃裡面、一半在胃外頭。醫師告知：很明顯地，這已經沒辦法以內視鏡解決，黑皮勢必得躺上手術台。 手術時間要排隊，加上假日休診，醫師估計最快三天，最慢可能要等到六天。黑皮沒有健保，開刀、住院、打營養針……每一個程序都要花錢，總金額早就破萬，在時間與金錢的雙重考量下，我們決定帶牠回原來的動物醫院開刀。 許多同事聽到這消息，紛紛掏出錢來贊助黑皮的醫藥費。看到這麼多同事的用心，我的內心除了感動，也覺得黑皮是個幸運兒，能帶著這樣多的祝福走向康復之路。 週一晚上手術前，內科醫師向我們說明黑皮的病況。這時我才知道，原來牠在脫水、原來牠很虛弱、原來牠很痛苦……我像個新手媽媽，看著眼前這個活蹦亂跳，時不時在水盆中伸展四肢、四處玩耍的生命，竟是背負著我用肉眼全然無法解讀的劇烈痛苦。醫師的話，有科學的證據當靠山；我的判斷，憑藉的全是視覺和感覺，這讓我深深地體會到，原來感覺是如此地不可信任！ 醫師說，開完刀後兩天是危險期，能撐過去就等著復原。晚上八點， 子取出來了！開刀過程中，醫師發現黑皮的內臟有多處血漬，加上?子已生鏽，判斷應是刺在體內好一陣子了，才會造成周邊臟腑愈來愈嚴重的傷害，一切情況不太樂觀。「等牠麻藥退了、醒了，再通知妳吧！」我抱著醫師這句安慰的話，回了家。 隔天下午五點，我終於接到了醫師的電話。醫師說黑皮醒了，我頓時鬆了一大口氣；但是醫師接著說，可能撐不了多久了，狀況愈來愈差了，叫我要有心理準備。晚上七點，我趕到醫院，等著我的，已經是黑皮的屍體了。 黑皮的臉很平靜，似乎沒有痛苦，但仔細想想，這不過又是我的感覺罷了。從頭到尾，我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想到無常，只要黑皮還有一口氣在，我所想的、所規劃的，全都是康復之後牠可以去哪安養天年。就算過程中，已經有許多醫師明示暗示過幾次，但內心都沒有往死亡的方向做準備，等到真正面對，才開始無力。 當我感動於大夥對小小生命的尊重之時，卻驚訝發現甚麼才是真正地尊重生命。我想，黑皮用一個星期教我的事，我會放在心裡，很久很久……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