堅韌的愛

◆台中 小潔

  外公非常重男輕女,尤其是母親的一個哥哥在一次到濁水溪旁撿拾漂流木,被急流捲走身亡後,家中所有的農事重擔都落在母親肩上。

  為了家計,外公要她參加全省的稻子收割隊,好幾次在把一束束稻穀送進絞穀機時,因被毒日頭曬得陣陣暈眩,母親險些也絞了進去。外公甚至在她還未成年時,就託人偷偷帶到日本琉球農耕一個月。母親說農耕時整天收割甘蔗、三餐自己煮大白菜配飯;洗煮蔗糖鍋的休假日,得去清理地主家的糞坑、幫忙照顧他們的孩子。總之,「外勞」拚了命,用盡這個月的每一分每一秒去賺錢。當一個月的農耕結束後,大舅到港口接媽媽時,竟認不出站在他眼前的妹妹——一個又黑又瘦、長滿痘子、不成人樣的女孩。

  最令人辛酸的是,這一切的辛勞痛苦似乎是為了她不幸的婚姻預做磨練。父親在我們五、六歲時賭博成性,甚至染上毒癮,工作賺的錢都賠光喝光,還讓債主找上門來,母親要錢就遭到一頓打罵。最後,她決志拚死也要把我們養育成人,於是體形嬌小、沒能受教育的她開始出外工作,紙箱工廠女工、縫紉褲頭、煮虱目魚粥、電子零工、大樓清潔員、餐廳熟食區主廚、旅館打掃工作等她都做過。直到我大學畢業,回台中教書那一年,透過婦女保護聯盟協會協助,完成了雙親的離婚手續。

  聆聽母親童年的苦楚,及一同經歷家暴的恐懼,我自許做個體貼善解的女兒,每週帶媽媽去大坑爬山,接著載她到弟弟家含飴弄孫,長一點的假期就帶她去國家森林區度假,平日買健康美食給她吃。我以為自己很了解母親的偉大,懂得盡孝報恩,但學習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後,日常師父教我看見更深的母恩,讓我看見自己所做的遠不及母親為孩子付出的千萬分之一,更幫助我看見自己內心許多對母親的「不以為然」。

  母親在農耕歲月的勞務,磨練出堅毅的心志、觀察思惟的智慧、不怕吃苦的耐力、紮實可靠的做事態度;她惜物惜福、省吃儉用操持家計……這一切美德,都已經為我們做出最好的典範,我怎麼還自以為是的要「教育」母親一些所謂的新時代、新觀念呢?

  母親的固執是因為當年的「擇善固執」,才能把我養大,讓我可以有福氣教書;母親的任性是因為當年的「韌性」,才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來;母親對外人的不信任感,是因為承受四、五十年的不被疼愛、不受保護的陰影造成;母親高規格的管控我的行蹤,是因為我的性命是她拚了命成就出來的啊!

  「念恩這件事情,我們要一而再、再而三、不停的把它擺在心裡面,去體驗,去認識它。」謝謝師父教我要對母親的恩德一念再念、深深的在心裡體驗它,我便能益加同理母親所做的一切。「打從娘胎哇哇墜地,就為我把屎把尿,終不嫌棄、也終不離棄,就算孩子的態度會有冷淡、憤怒、不滿、抱怨以對,她還是會一心一意、一直關心下去,百千萬遍的叮嚀、擔憂與照顧,永不嫌厭,直到她兩腳一伸的那一天為止。」這個人的名字就叫做「母親」,就是我的母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