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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世代農夫 中埔一粒一
「台北一○一，中埔『一粒一』。」這個順口溜，沈重庚念得超級順。「一粒一」在台語就是最最頂尖的品質，如果你認識這個務實、幽默又先進的現代農夫，就不會奇怪他為何敢拿「一粒一」當招牌；在他的農場走一遭，就可以理解他的確有其自豪的道理。 堂嫂引導轉有機 沈重庚住在嘉義中埔鄉和睦村，從小務農，農專畢業後學以致用，因為目睹很多村民噴農藥中毒事件，也看見很多快收成卻還噴藥的不合理情況，對農藥頗有警覺，卻不知該如何解決。 中埔是菸草重要產地，多年來大批年輕人遷往都市，便把種菸執照頂讓給這個勤快的專業農夫，所以他往年秋末春初要種上好幾甲的菸田。自從菸酒公賣局開放進口菸，台菸失去競爭力，而且決定九十六年起不再收購，沈重庚知道該慢慢轉型了。 九十三年起，他將一部分農地轉種絲瓜，由於知識豐富、技術好，他所領軍的絲瓜產銷班很快在市場佔有一席之地。他還開發一些副產品──絲瓜水和絲瓜絡；他跟阿娜達化妝品公司合作，用絲瓜水開發製成「好心情」洗面乳、洗髮精，銷售成績亮眼，他不獨享成果而且將利益分給村民，因而獲得模範農民獎。 來不及採收而老化或奇形怪狀的絲瓜則做成絲瓜絡，可洗碗或洗刷身體，也經專家之手開發成家庭手工藝品的素材，去年在台北一○一大樓休閒農業展中，他以絲瓜絡做成的一條金龍在展覽會大放異彩。 事業這麼順遂，為何轉作有機呢？沈重庚有一位熱心推廣慈心理念的堂嫂，她拜訪過不少有機農友，聽多了由慣行轉型的成功案例，想到堂弟，決心引導他認識有機農業，因此只要有空回嘉義，總邀他參訪附近的有機農場，讓他逐漸了解有機農業是可行、必行之路，且有一群人走得很有心得，只要願意加入，他就有一群同行助伴。有助緣能擺脫農藥的陰影，沈重庚覺得他可以學，不怕填表格又會電腦，家中也沒什麼阻力，便開始轉作有機，並於九十三年通過慈心驗證。 好學不倦近益友 以往他是絲瓜產銷班的帶領人，在地方上也是熱心政治的人，可是面對慈心驗證義工，自己像個被考評的學生，剛開始很不自在，驗證人員嚴謹認真的工作態度讓他又敬又怕。 他神龍活現地描述有一次查驗員來的情形：「他們約定八點查驗，一早七點四十五分人員會合了就開始查，田裡看完、看進出貨的帳單，邊看邊問、採樣兼照相，十一點多他們進入討論，中午邀他們吃飯，他們就從車上拿出自備的午餐，只接受茶水招待，繼續忙到一點多，向我說明清楚，讓我畫押了才離開。」說真的，他也很認同誠信很重要，因為產品要對消費者負責，所以能通過這樣嚴格的驗證，還是與有榮焉哪！ 雖然通過慈心驗證，一切按部就班但仍怕意外，因為一出錯，標章就會被收回，不過他會擔心也是有原因的。九十五年初秋，他種的木瓜採樣送到藥毒所化驗，檢測出含「二硫代胺基甲酸鹽」。夫妻倆抱頭痛哭，有說不出的委屈，覺得已經做到這種程度還不行，那也只好認了。面對不白之冤難免鬱卒，然而慈心輔導員廖立民離開前留下很溫暖的一句話：「我相信農民，我們一起來找出問題、解決問題。」 沈重庚突然想起他有一本工具書，記載每樣植物的化學成分，他翻到「番木瓜」（木瓜的學名）這一頁，赫然出現一行字：「木瓜種子含二硫代胺基甲酸鹽」，真相大白！他馬上傳真給廖立民，藥毒所的博士確認這些資訊來源無誤之後，還特意在電話上向他致歉，並讚許他努力自學的精神。 原本熱心地方選舉，經常應酬的他，現在則是早睡早起，固守田園，過著簡單踏實的生活，在有機世界找到生命的方向、生活的依託，不僅默默地營建一塊嘉義中埔鄉的淨土，並希望能影響更多的絲瓜農加入農業永續經營的行列。 農暇時，到嘉義大學的社大進修，充實新知，跟農業專家保持很好的互動，有問題隨時請教，這也是一路走來挫折較少的原因。譬如：他的九層塔運到銷貨中心冷藏，居然變黑了，專家告訴他九層塔怕冷，只要放在常溫通風處即可保鮮，果然挽救九層塔的賣相。 多角經營分風險 改種有機後，絲瓜收購量由一天三千公斤變成一年三千公斤，落差實在很大，就算盛產也未必盡如人意。他最拿手的絲瓜及地瓜葉正豐收時，需求量反而降低，面臨滯銷的困難，最後還是配合里仁安排的產程計畫，並按照節氣種植合宜的作物，田裡現在種的有百香果、決明子、葛鬱金等經濟作物。 有機決明子能明目，經炒過之後有咖啡味道散出，沈重庚有意推廣，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跟古坑咖啡一樣揚名。葛鬱金又名粉薯，為竹芋科，宿根性草本；性味甘淡，可清熱、利尿、潤腸、健脾，可蒸食、烘烤、磨粉食用。它的塊莖富含澱粉，易消化，早年曾為糧食的代用品，也是製作澱粉的原料。 百香果更是他的驕傲。慣行農法的百香果是在樹上就變紅紫色，要人工摘下來，但是吃起來香味淡、也不甜；他種的有機百香果是熟時自然落下，只要每天早晚去草地上撿拾即可，放一兩天才變成紅紫色，香氣四溢而多汁，酸甜好滋味。這個產品讓他更感受到自然有機的可貴。 好東西應該跟更多人分享，腦筋動得快的沈重庚繼續朝著休閒農園的方向經營。他談吐幽默風趣，肯學又廣聞，通過申請後，在田間架設新潮的電腦解說系統，開放為學校、機關團體的教學農園，假日人潮進進出出，鄰居都抱以好奇的眼光。 短短兩三個小時農場的巡禮，參訪者見識到農場生物的多樣性，加上主人淵博的田野知識，大家停、看、聽、吃，感受自然界物種的神奇與奧妙，更意識到牠們與人類是息息相關的。的確，能對大自然多了解一分，就能對它多一分關心與疼惜。 上慈下孝樂融融 做有機的確工作增加很多，幸虧有賢內助，八十多歲的媽媽也會來幫著拔草。有一個月夜，她以為天亮了，叫醒沈重庚載她到田裡工作，做了很久怎麼天都不會亮，原來媽媽已經分不清月色或清晨！不過由此可知沈重庚的孝順，媽媽即使沒弄清楚，沈重庚總是順著她。他的母親心律不整，長期載去看病拿藥他都不假手他人。老媽媽習慣出門時帶著包袱，他也不嫌土，都會幫著拿，還說：「幫媽媽拿包袱時，內心有一股暖流，有著幸福的感覺。」 這樣一個人夙興夜寐、內外奔波，曾經匆忙中誤把電視遙控器當手機帶到田裡，要撥電話時才發覺拿錯了！自己這麼忙，太太的疲累可想而知，所以周末兩天讓太太放假，換孩子下田。孩子邊拔草邊聊些學校發生的事，有時互相鬥鬥嘴，長期接觸綠色田園，孩子視力都很好，而且手足日益情深，更是沈重庚始料未及的好處。 退步原來是向前 每當工作疲累時，沈重庚會坐下來靜靜感受一切生命的訊息，他的歡喜會讓疲累減少一半。自從改做有機，田裡慢慢恢復生機，馬陸、蚯蚓、蝸牛到處可見，空中也有各式鳥兒飛翔，野兔也現蹤了，連對環境品質要求特別高的樹蛙也回來了，當他第一次聽到樹蛙的叫聲，真是喜出望外，睽違二十七年之久，怎不激動？他還特意為樹蛙做個掩護，免得被眼尖的大鳥啄走了呢！ 天色漸漸暗了，收工前順便到圈欄邊和幾個老朋友打招呼。那兩頭羊已經吃飽了，當初養羊是因為牠會吃草，可以省掉鋤草的工作，後來只要有人來參訪，都會忍不住要拿牧草、嫩葉餵牠們，這兩頭羊有人關愛真幸福！那隻山豬也很好命，當初買來放生，順便收集糞便當有機肥，牠住在有清風明月的草棚，吃的是有機農產，不必怕屠夫，和全家人都有深厚的感情哩！ 本來鄰居覺得他好傻，可是看他轉做有機後，精神頗愉快的，而且園子裡人潮進進出出，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拿到什麼補助或津貼，才敢放手做有機。事實上，他沒有什麼補助，但始終秉持證嚴法師在九二一大地震時，勉勵所有慈濟人的救災原則──做就對了，他很慶幸做對了，真的體會到「心地清淨方為道，退步原來是向前！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