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過千山萬水

◆辛惠

  多年前我經常風塵僕僕,千里朝聖,走過許多佛菩薩和祖師大德的駐記處;而今驀然回首,發現自己繞了一大圈,終歸還是回到了永恆皈依處──日常師父的身邊。經過多年的學習,這時我才稍稍能窺見,其中蘊含要我學習的深意。

  當時年輕懵懂的我,在學佛的道路上摸索探求,渴盼佛法能幫助我找到幸福快樂,一心以為若能親臨佛菩薩和祖師走過的路,必定能很快得到加持、得到解脫,於是我費心尋覓和企劃各地朝聖之旅:玄奘大師絲路之旅、尼泊爾佛塔及佛陀出生地之旅、九華山地藏王菩薩聖地之旅、柬埔寨吳哥窟之旅。

  一九九五年,走在玄奘大師為了求法差點犧牲生命的路途上,我也歷經了因寒暖極大溫差而中暑倒下的病苦。在戈壁沙漠上,極目所及盡是荒蕪,在體力衰微、精神耗弱的狀態下,我也看到了當年大師看到過的海市蜃樓。在西安法門寺,因特殊機緣,我有幸親見佛骨舍利,我的內心吶喊著:「佛陀啊,此時此刻我就在您的眼前,請您放光為我灌頂吧!」路遙顛簸之中終於來到了夢寐以求的敦煌石窟,我震撼、感動、狂喜,千古昏暗的洞窟裡,瑰麗的飛天和莊嚴的佛菩薩在那裡已經等我多久了?今日相見,佛菩薩您一定會給我很多很多的加持吧!

  一九九六年,在尼泊爾加德滿都博達佛塔,我虔誠圍繞、深情凝望著四面皆有一雙佛眼的塔頂,與莊嚴佛眼對視良久,想把佛陀的慈悲和智慧全都映照灌注到我的心眼裡去。舟車勞頓好不容易到了佛陀誕生地藍毗尼,那是千萬佛教徒此生必遊的朝拜聖地,而今我有幸呼吸到了佛陀來到這娑婆世界所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氣,看到了佛陀所看到的世間第一眼景象。我聲聲呼喚,佛陀啊佛陀,我和您結的緣是如何地深呀!我在一草一木中努力尋思佛陀要賜予我的密意,卻遍尋不著,我仰天長問:佛陀啊,我與您明明是如此地靠近,為何卻又感覺您是如此地遙不可及呢?

  一九九七年,地藏王菩薩聖地九華山之旅,我帶著深受病苦的母親親臨朝拜,一山過一山、一寺又一寺,以為這樣的虔誠應可馬上消除業病障,從此無災無病。

  二○○六年的柬埔寨,置身在如夢似幻、絢麗迷離的吳哥窟遺址群,被諸佛菩薩的雕像壁畫層層圍繞,遙想佛教全盛時期的正法榮景,時空隧道另一端的我當時會在那裡做什麼呢?而今重回舊地,我又想在此追尋什麼呢?

  回首來時路,那樣的尋覓其實是一種因為無知而堅持的執著、一種在無明中想要無限探尋的欲望。尋訪聖地的功德何在?佛菩薩給我的加持何在?多年來毫無消息,日子依舊庸庸碌碌地過著,內心仍然瑣瑣碎碎地惱著,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?

  二○○九年我開始學習《廣論》,在聽聞師父的開示中,答案逐漸明晰:若對三寶功德不知不覺,若對教義法理不清不楚,若自身與善法不符不順,即便生在佛世,即便世尊就在我的眼前,我也無力承接祂給我的法力和加持。無始以來我的心一直在奔馳、外求,我的身也隨之追逐,以為透過身心疲勞去他方遠地親近佛菩薩的聖蹟,就是虔誠的表現,自會感得佛菩薩賜予的幸福圓滿。以朝聖之名,我奔走於世間各大聖地,行遊樂之實,然後就妄想得到出世間的福德智慧。

  當我停止外境的追逐尋覓,練習認識、看見自己的內心,依照次第步步踏實的學習,驀然回首,原來佛菩薩一直就在我身邊,從未捨離,是我自己心眼未開,遭煩惱覆蓋,才會盲目迷失;自身未曾種下正因,卻急求果報。走過千山萬水,經過百轉千迴,而今我終於明白,原來在虔誠祈求、全心奉獻時,佛菩薩和師父忽爾就來到我心中、就現在我面前,無須千辛萬苦長途跋涉,無須費盡心思苦苦尋覓。

  當我專注研讀《廣論》、讀誦經典、聽聞開示,當我或聽或唱著讚頌,甚至當我仰望天上明月時,我深刻體會,真正永恆的聖地可超越時空,一念即至,只要乘著師長賜予我的雙翼,淨心祈求,與法相應,自能瞬間飛向佛菩薩和師長的身邊,與祂們素顏相見。

  還會去朝聖嗎?是的,我還是會去,只是心情已迥異往昔。帶著虔敬淨罪集資的心,為利益一切眾生,為弘揚正法,為建立教法,我仍願費心勞苦、跋山涉水,親臨那些佛菩薩和祖師大德曾經駐足之處,即使窮山惡水也阻擋不了我對師長的嚮往和追尋,即使千山萬水也阻隔不了我求法、護法的熱望!

福智之聲第222期